华蓉的酒一瞬间就醒了。
    听见泉源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把事情搞砸了。
    华蓉没有预料过事情会变成这样。
    “源源,我——”
    泉源疲惫万分,她向华蓉摆摆手,好像想说什么,但最终没有张口。
    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待在华蓉面前,只是她茫然地想想,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什么地方。
    最终她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来。
    实在太累了。
    华蓉看着这样的好友心乱如麻,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,只好颓唐地在沙发另一边坐下。
    华蓉难以想象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。
    俗语说酒后吐真言,难道那些话会是自己的真心吗?
    华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揪紧了,懊悔像小钢针似的戳着她的良心。
    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吃。
    说出去的话究竟要怎么收回?华蓉转过头,她并不想这样软弱地只知道哭,可是这个时候除了哭还能够干什么呢?
    泉源却哭不出来。
    泉源的医生曾经跟她说过,情绪应该引导,但并不能太压抑。
    心里有什么难过想法的时候可以痛快地哭一场。
    眼泪可以洗刷灵魂。
    即使是激动的时候也可以哭,就像喜极而泣那样,让沸腾的情绪慢慢冷却。
    但是泉源哭不出来。
    泉源想正常情况下无论谁对谁错,都应该多少觉得失望与委屈。
    泉源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产生这样的情绪,她觉得空空茫茫,麻麻木木,没有太多的感觉。
    刚才那种喉咙被扼住一样的窒息感已经消失了。
    泉源庆幸自己没有像十几年前那样再次患上失语症——她已经不是那时候无助脆弱的孩子——如今她已经明白怎么样让自己平静下来,怎么样让自己开口说话,怎么样对付那样不愿面对的事情。
    其实也没有什么困难的,就当做没有发生过。
    胸口还是沉甸甸地难受,但泉源已经冷静下来了。
    她想自己为什么要跟喝醉酒的人较真呢?
    她转头去看,发现华蓉扭开头,肯定是在哭。
    华蓉这个人其实也是个泪包。
    她这个人,生气自己没有做对事情的时候就会哭个没完。
    泉源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劝劝她——泉源不希望华蓉哭,但想要开口的时候又觉得意兴阑珊。
    这种时候不需要说什么,也没什么好说的。
    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很久,泉源没有去计算时间,只觉得漫长得不可思议。
    寂静会令时间变长吧。
    她朝华蓉的方向看去,晕黄浅薄的灯光使得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朦胧不堪。
    夜晚被分成三个部分,城市地面上璀璨的夜晚;被灯光渲染成橙色紫色与红色的夜晚;还有最上面,安静无声的沉蓝色的夜晚。
    华蓉也看着那样的夜晚。
    她已经不再哭了。
    她青春年少的时候确实是个哭包,有时候想到自己做错的事情就会既委屈又气愤地红眼眶,但她毕竟也已经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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